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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时一枕逍遥夜,细话初心(六)
  颜沉道:“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我眼皮跳得厉害。”

 “上眼皮跳还是下眼皮跳?”

 “上眼。”

 “嗯,那就对了。上眼皮跳证明喜事近了…应该是预兆你快找到想找的人了吧?”

 他口中这样说着,却不由地从那喜事想到别处去,悄悄从后将她揽得更紧,觉出她那娇软的躯体随着马背的起伏在自己怀中轻轻蹭动,温暖而舒适,竟是心猿意马。

 他悄悄瞥着她洁白的面庞,极想去亲上一亲,却又怕她翻脸,只得强自忍住。

 颜浑不觉萧寻越来越蠢动的歪心思,狐疑着只顾催马向前,却觉前方像有什么召唤着自己,竟难得的不用萧寻指点,一路行得飞快。

 不久,前面便有雪线似的的数道小瀑布自山顶泻下,把下方泉水里溅得雾气蒙蒙。

 泉旁有狭窄山道,极崎岖,马儿蹄间不时打滑,行得格外艰难。

 萧寻身体渐复,便让颜坐稳,自己下了马,牵着雪马缓缓而行。

 泉水潺潺,渐注入左近一条小溪。不过窄窄一道,掩映于碧树竹林之下,倒也清浅明澈。

 萧寻走入竹林,前方已被小溪挡住。正疑心无路可去时,他已闻得阵阵花香馥郁,正自对岸传来。

 颜已在笑道:“是瑞香。我们锦王府也植了很多这花儿…”

 话未说完,她的声音已经低了下去。

 萧寻转头看时,却见她的笑容早已敛去,脸色苍白,双目失神,顿时心中苦涩。

 相处这些日子,她从未在他跟前提过锦王府,以及与锦王府相关的任何人或事。萧寻自己也小心翼翼,绝口不提关于吴都的任何话题。

 可他又怎会不明白,她迹天涯,遍访名医,为的就是治好许知言的眼睛。

 也许,这已经成了她生活甚至生存的唯一目标和理想。

 如果谯明山这位女医帮不上忙,她会自然而然地继续寻找下去,下去。

 用余生所有的岁月,所有的热情,孤孤单单地,就这样,寻找下去,下去…没有尽头。

 可这样的目标也是她的忌。

 她的病人的名字,他们留下过许多欢笑的地方,她自己提都不敢提。

 可锦王府还是她心里的他们的锦王府,许知言当然也还是她心里的她的许知言。

 尽管锦王已有了自己的家,贤子慧,其乐融融,受尽他人称羡。

 萧寻深了口气,眸中蕴上不以为然的笑意,说道:“瑞香么,哪里没有?我府上也植着这花儿…记得你不爱玉兰,我回蜀国后把府里的玉兰全给砍了,也省得你有机会去做客时,看着那玉兰烦心。”

 颜回过神来,着眼睛道:“哦,玉兰啊…现在我倒是喜欢的了!光秃秃的枝丫上自己开着,自己落着,还那么大的个儿,真是不容易。嗯,我很喜欢…这山里的风沙真大,吹在眼睛里真难受…”

 她用两只手用力地眼睛。

 这里树木葱郁,又临近瀑布溪泉,哪里来的风沙?

 但萧寻配合地说道:“我帮你吹吹。”

 他将她抱下马来,扶开她的手,抚住她面庞,果然看到了一对通红的双眼。

 他凑上前,对着她的眼睛吹了吹。

 颜两眼遇风,不由一闭,便觉额上一热。

 萧寻轻轻一吻,落于她的额心,未等她回过神,便将她拥到怀中,柔声道:“遇到风沙时,记得闭上眼睛,躲我身后来。四年前我就说过,你永远有我这个朋友。如果累了,如果支持不下去了,我会借你肩膀靠上一靠。颜,退后一步时,你还有我。”

 他似安慰,又似表白,颜隐觉其行止冒撞,可酸涩之中,居然也不想计较。

 何况,他的肩膀宽阔,怀抱温暖,的确让她…忽然间安宁许多。

 一个出了门连东南西北都分辨不清的女子,为那么一个心愿,抛开锦绣繁华,抛开娇弱幼子,在风雨里疲惫地独自奔走着,生病了没有一个亲人可以依靠,孤单了没有一个朋友可以说话…

 一样的踏遍千山万水,和当年幻想里与那人携游天下的美好,落差又何止千里万里。

 颜低低地呜咽道:“阿寻,我的确很累,很倦。可除了一直走下去,我已不知道该做什么…”

 她人生的全部目的和意义,似乎只有他…即便他始终没有向她敞开那扇门。

 他明知她怀孕还要在那个风雨之夜将她赶逐到萧寻身边,甚至连一句安慰和解释也没有,已经不是单纯的为她着想那么简单了。

 > 足以让她这么些年,灰心得不愿多想,甚至不愿回忆曾经的欢笑和痛苦,如苦行僧般摒情绝爱,只在穷山恶水间带着她的小白猿踽踽而行,苦思着治眼疾的方法,而不敢思念得了眼疾的那个人的容颜。

 她只是控制不了她睡梦里突然会出现的他那张或忧伤或微笑的俊美面庞。

 那张她可能再也触摸不到的面庞让她沮丧,只能在第二加倍辛苦地跋涉于坎坷的道路上,以求晚上困些,更困些,便没有力气再去做关于他的梦了。

 肩上的热让萧寻心里发烫。

 他许久才柔声道:“累了倦了,就在我身边歇着;若要继续走,我陪着你,可好?”

 颜还未回答,便听另一边有妇人冷峻清朗的声音传来:“这里什么时候成了年轻人谈情说爱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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